第五章 主义之辩

涉世未深的叶子茂对此毫无察觉，也无从察觉，只是感觉在军校同学中至少暗中分为了两派：一方是国民党，一方是**。他怀着好奇经常参加他们分别发起的活动和会议，并乐此不疲乃至有些躁动亢奋。当然，他更多的是循着林丹阳的身影去参加，因此知道了许多新鲜名词，比如共产主义、无产阶级、劳工阶级、工农联盟、剩余价值、按劳分配、按需分配、财产公有制……不过，不论林丹阳如何解释和讲解，叶子茂仍然觉得三**义的“民族、民权、民生”更容易理解一些，而共产主义更显得时髦一些。

“这怎么仅仅是个时髦的问题？”常辉停住整理办公桌的双手，有些诧异地看着三弟，“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？”前一阶段，常辉被抽调到第11军24师（叶挺任师长）教导队授课，所以两兄弟一直没有深谈过。

叶子茂随手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，没有看到大哥的表情变化，依然随口说道：“不是吗？三**义的精髓能在古书上查询到，可共产主义只能从报刊和油印册子上看到，而且又是纯粹来自国外，所以就显得更时髦一些嘛。其实，在我看来两者也没有太大的差别。”

“哦？你说说看，到底怎么没有太大的差别了？”常辉索性坐下来，望着三弟的背影问道。

“我觉得吧，既然国共之间可以形成合作，而且能够并肩作战协力北伐，以实现中华统一大业。嗯……既然目标是一致的，那么理念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了。”

“你说没有太大的差别，那就是还有差别喽，你说说看，有哪些差别？”

“从三**义的‘民族’角度来说，虽然‘驱除鞑虏、恢复中华’的目标已经完成，不过，孙中山先生梦想中的世界大同与共产主义要实现的‘没有阶级制度、没有剥削、没有压迫’社会，我觉得没有本质上的差别。至于‘民生’，不论是三**义，还是共产主义，均是要抑制资本、反对剥削、均衡财富，所以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。我觉得差别主要在于‘民权’，孙先生倡导的是‘平民共有’、‘天下为公’，共产主义的最终目标虽然也是如此，不过，至少在目前是过分强调了劳工阶级的权力。”叶子茂说到这里，似乎意识到什么，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，扭头看向大哥，“可是，同学中的两拨人马却总是争论不休，甚至有些剑拔弩张……”他停住话语，似乎是在等待着大哥的答案。

“你觉得是为什么？”常辉问道，在其饶有兴致的神情中，似乎透出一丝凝重。

叶子茂不屑道：“争权夺利呗，眼见北伐军势如破竹，统一大业即告成功，都想多分一杯羹啊。真是可笑之至，可悲之至！”

常辉猛然站起身，双目直盯着三弟，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，缓和一下情绪，说：“事情不能这样看，而且……”

就在这时，一名军校生闯进办公室，用压抑着愤恨的语调说：“叶教官，蒋介石在上海开始动手……”他的眼角余光中发现站在书架前的叶子茂，便闭住了嘴。

常辉愣了愣，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收拾好办公桌，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油印小册子递给三弟，说：“你先抽时间看看，以后咱们再细聊。”

叶子茂怏怏地走出办公室，隐约听到那名军校生说：“上级通知……”

在叶子茂的日记中，这一天是1927年4月12日。正是在这一天，蒋介石在上海率先发动了“清党”行动（史称“四一二**政变”），开始大肆抓捕**员。不过，武汉国民政府依然在坚持国共合作方针，甚至宣布开除蒋介石的党籍及一切职务并发出通缉令。然而，随着粤、桂、江、浙、皖、闽、川等地区相继实施“清党”行动，隐含在武汉国民政府内部的分歧也开始显现，紧张气氛一时笼罩住了武汉三镇。军校内部也出现了骚动，甚至有学生不辞而别去了被蒋介石占据的南京。